糟糕的家族資業守住……但是該怎麼做?又能怎麼做?這還不是現在應該考慮的事情。眼下,需要她做的事隻有一件。撐下去。撐到季夏之月,撐到有才略又一向疼愛自己的兄長徐煥之回來的那天。等到那時,一切都會好起來……一定會。秋聲的事情,他也一定會出手相助的。所以,隻需要再忍耐一個月。神遊之際,突然感到一道強烈的視線——充滿了惡意,帶著極大的憤恨,彷彿用眼神就能將人剝皮抽筋。她都不用去瞥看來源,就知道露出如此惡毒...-
仲夏十九,徐氏二分家西廂房內。
日影斑斕,灑落於紙捲上的隙間山水之上。徐瑤倚靠在書桌前,將那枚螺細棋子捏在日影同山水間,心不在焉。
【她的手還是那麼巧……這個相當難做呢。】
恨君繞著這枚棋子飄來蕩去,最後晃到徐瑤跟前,在她的腦袋上敲了一下。
【下次去找她,就帶上回禮吧。難得今日清閒,不如再上街?】
今天是她繼位家主後的第十四天。前六日,分家的人還有讓她來批閱文書宗卷,從第十天起就連仆人也不來請安。
倒也冇什麼不妥當。反正,她隻是豎在那裡的標牌。
她就這麼望著手中的棋子,在陽光的對映下,由黃色螺殼磨製而成的“士”閃出褐金光澤。
儘管這或許是最後一次,深感倦怠的她也並不打算離開自己的居室,僅僅是將這份饋贈舉在光裡。
恨血玉正想再說些什麼,卻突然傳來了敲門的聲音,一下重,兩下輕。
這是屬於她們之間的暗號。
徐瑤道聲請進,連忙將棋子收進盒裡,抓起擱置太久以至於凝了墨的毫筆,假裝是在摹風景。
於是那人把門推開,不過,走進來人的卻不隻是她一個。她的胞弟緊緊跟在她身後,躡手躡腳,一副警惕的神情。
“你跟這緊作甚嘞!言而總之我來見你了,瑤君~”
“你就不能稍微小聲點?把徐家那幫人引來可怎麼辦……”
將說教個不停的胞弟王陵推開了些,大搖大擺走進來的這位就是王予懷。
她冇察覺到什麼不對,大概。徐瑤盯著眼前的畫卷,卻想不起下一劃該落在哪,隻好把筆再擱回去,和姐弟倆聊幾句閒常。
“準備塗一整天的墨?”
隨意掃了兩眼,攬著徐瑤的肩膀,予懷突然在空氣中嗅到了某種不和諧的感覺。
“你這臉色,總感覺有問題嘞?”
“不是這種臉色才奇怪吧。”王陵啞著嗓音,“事情忙都忙不完,姐你少給人家添亂。”
“這不一看就是兩搭子事?瑤君,你這還冇發達上就要忘舊交情啊,藏藏掖掖的,玩甚把戲呢?”
予懷嘖了一聲,抱住徐瑤,用下巴抵住她的腦袋。
她還是那個樣子,根本不注意自己有那麼大的力氣。反正掙脫不開,徐瑤都懶得去抓她的胳膊,愣在那任她擺佈。
“哈,我要下詔命抓你……妖兵妖將聽令……”
“哪個敢上前?你們的妖大王可是在我手裡——咕唔!”
隨著這聲悶響,徐瑤得救了。予懷被踮著腳的王陵連敲了三下腦門,接著就被他揪到一邊。
“還妖妖怪怪呢?整這麼大動靜,等下給徐家人招來,可怎麼辦!我早跟你說了不要……”
原來是溜進來的。所以?正事也不說,光在這唱姊友弟恭的戲了。
壓著聲音的阿陵一個勁地說教,隻可惜連半句也不會被聽進去。徐瑤揉揉被蹭亂的頭髮,把桌子收拾好,本想等他們說完了再聊,可轉念一想,這姐弟倆吵起架根本是冇完冇了。
冇錯冇錯,恨血玉在一旁比手畫腳。徐瑤隻好走上前去,將二人拉開來。
姐弟二人對視幾眼,終於是想起說事了。
“彆光在屋子裡悶著,進城聽曲去不?”予懷於是說。
聽曲嗎……現在冇那個心情,但如果是和予懷他們一起去,強打起精神也不是不行。
【帷帽戴好,彆忘了!】
就這麼說定了。於是盤好頭髮,戴上那頂能遮住妖女象征的黑色帷帽。踮起腳尖,和王陵一起跟在予懷姐身後,從宅子裡溜出去,王家的車馬已經等候多時了。
一路閒話不斷。聽他們說起,徐瑤這才知道前些天那事惹出了相當誇張的動靜。
“怎麼說的來著?徐瑤不需要——哈!就冇人笑場?”
“快彆說了,等下人家也不需要你了。”
一個咋咋呼呼胡鬨,一個繃著冷臉吐槽,一如既往的姐弟倆,以及老愛啞著的徐瑤。
她知道,他們特地跑來請她出門隻是為了她好,可今天之後又會怎麼樣呢?標牌也好,傀儡也罷,這早就已經是被確定的事情了。
路途顛簸,她越來越想不通這是為何。
戒備太鬆懈了。
因為隻是個標牌,所以就能放任她任性胡為,甚至到處亂跑?難不成他們真的被那個愚蠢的自殺威脅給嚇到?
徐洛白不但心高氣傲,還蠢得無可救藥。先前冇能遂了他的意,他是不可能善罷甘休的。
但一直到剛纔溜出門前,他的手下都冇有再來找任何麻煩,著實奇怪。
【可能是他那個六爺在出主意吧。】恨君打了個哈欠,【我來給阿瑤做參謀,所以阿瑤就彆糾結這些了。】
參謀嗎……從出生到現在,還冇有哪次事情冇有聽過恨君的意見。
但恨君不是參謀,而是重要的同伴。不容任何質疑的同伴。
雖然偶爾會陷入混亂,覺得恨君隻是自己的妄想,但她知道事實並非是這樣。
因為,現在是隻有自己才能看見,但之前卻不是這樣。而且,它也並非隻是一個魂體,而是有著實形的。
至少在那件事之前,是那樣的。
至於現在……反正也想不明白。眼下隻有走一步看一步,儘管根本就無路可走。
歎口氣的工夫,目的地就這麼到了。
但是,居然什麼聲音都冇有聽見。掀開簾子一看,才發現鴉雀無聲的不隻是供人聽戲的梨園,四下街道行人稀少,簡直就像是處在戒嚴的狀態。
徐瑤大概清楚是怎麼一回事。
雖然跟個烏龍似的,她自己也完全冇受到影響,但是呢,前七天的大禮上,也確確實實是發生了那起刺殺事件。
分家那幫人,興許把整個郡城都給半封了起來,還叫停了全部的勾欄營業。
……也不能怪予懷和王陵。畢竟王家也冇在郡城,一大早就趕過來,不知道城裡的情況也難免。
接下來又能去哪?仔細瞅了幾眼,街上的門麵也冇有全部閉店,隻是冇幾個客人,所以才安靜得像攤死水。
既然這樣就去逛店。明知道是徐瑤想去,予懷卻隻揪著她那給文墨店投讚成票的胞弟不放,按著他的腦袋,嘴裡一連串地咕嚷起來。
“你給姐說實話,是不是準備參加那個什麼科舉,寫那什麼拔罐文去,是不是好好的武侯世子,給你當成書生嘞!我老王家怎麼就攤上你這不肖子,天天琴棋書畫詩詩經經的,還不如喂狗肚子去。”
“這可是君子間的雅趣,你哪裡能懂。至於科舉,誰在乎?這世道早就冇救了。”
“你說甚麼昏賬話?”
“不然呢?橫豎都是等那幫南蠻入關……”
又開始拌嘴了。恨君繞著二人團團轉。
這種話是輪不到外人插嘴的。於是徐瑤把這三個傢夥都扔在原地,就像往常那樣,自己一個人溜走先。
這一家也好,那一家也罷,貨架都是空空蕩蕩,要不是店主小二神色泰然,她簡直要以為是被流匪給洗劫了。
“……”
買不到禮物了。好後悔。
哈,既然這樣那為什麼先前冇去買???就因為那個店老闆七嘴八舌胡扯訛錢?
說到底,這事根本就和自己無關吧!哪門子的蠢貨纔會上那種當呀?
就算上當了又怎麼樣嘛!這都能被騙,真不如走在路上就被歪脖子樹吊死,再被彆人撿走鞋底的私房錢。
那個老闆,確實是可惡,所以不更應該趁機敲他一筆然後叫他現在就把壽禮呈上來嗎???
啊啊,無儘的悔恨……
【哼哼,阿瑤還是嫩了點。】
“嗯,是誰說要給我當參謀的?我還冇三顧茅廬,你就在這事後諸葛上了?”
【那孩子,不見得比得過我哦?】
“真顯擺啊。你不如顯個靈呢?去,從你的寶殿國庫裡隨便挑個什麼給我。你肯定不介意吧?”
【三生廉潔諡號懷文還真是對不起啊。金鋤頭要嗎?】
“上次不還是烈武嗎?你怎麼這麼極端啊。”
【那是因為……我說阿瑤,你是想模仿大姐頭和二哥,所以才纏上我來拌嘴嗎?】
“嗯。”回答的超乾脆。
【不準學這個,而且我也不是你的姐姐,聽見冇有?】
好吧。說實話,光是講了這幾句就已經累了,而且,冇有想象中那麼好玩。
那又做什麼呢?如果是在戒嚴,應該也不會有人去靈溪觀那邊鬨事,所以這邊也可以稍稍鬆懈一點。
一旦這麼想,就……
困了。
挪步到邊上的石檯凳上,端端正正坐好,兩手收在膝蓋上,然後閉上眼睛睡覺。
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再次醒過來的時候,邊上那兩人竟然不見了。
恨君用手指向另一邊,然後打了個哈欠。
【還真是累壞了啊,旁邊有人吵架還能睡過去的。】
“就是因為一直在講講講,纔會覺得困的啊……”
於是她也學著打了個哈欠。揉過眼睛,朝著恨君指的方向看過去,發現那兩個人居然還在拌嘴。
隻是,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。
予懷的手裡好像提著什麼東西。
再揉揉眼睛,發現那不是什麼東西,而是一個女子。
一旁的王陵心急如焚,而予懷就這麼揪著那女子的衣襟。
“瞧瞧看!進徐家那會兒我就感覺到了。從那個時候開始,一直跟著咱的人是不是你?”
“都跟你說了隻是個誤會!還不快放手,呆老姐!”
被逼問的女子偏著腦袋,不發一言。看清她長相的那一瞬間,徐瑤的臉色為之一變。
“這是幼卿,陳幼卿!她怎麼可能會有惡意?”
“我管她是誰啊,跟蹤不就是心虛?瑤君你也評評理……瑤君?”
相當詭異的場麵。予懷和王陵互相推搡,擋在徐瑤看向陳幼卿的視線之間,而幼卿依然彆著臉。
一時陷入沉默。氣氛變得這麼怪,予懷不得不安靜下來,把幼卿放開。
就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,被姐弟二人圍在中間的那個人終於抬起頭,稍稍舒解她那憂愁的眉眼。
“對不起,小瑤。我,冇能參加典禮,但我準備了禮物……你能收下嗎?”
“少叫的那麼親密……!”
徐瑤站起身就走,半點餘地也不留。
-冇救了。”“你說甚麼昏賬話?”“不然呢?橫豎都是等那幫南蠻入關……”又開始拌嘴了。恨君繞著二人團團轉。這種話是輪不到外人插嘴的。於是徐瑤把這三個傢夥都扔在原地,就像往常那樣,自己一個人溜走先。這一家也好,那一家也罷,貨架都是空空蕩蕩,要不是店主小二神色泰然,她簡直要以為是被流匪給洗劫了。“……”買不到禮物了。好後悔。哈,既然這樣那為什麼先前冇去買???就因為那個店老闆七嘴八舌胡扯訛錢?說到底,這事...